春日新雨后,道教真人白玉蟾自止止庵取步云窝,叩访仙掌峰前道观。道长延请白玉蟾入室赐座罢,唤道童汲泉胡麻涧。新芽初碾,煮泉砂罐,调试香茗,品饮再三,白玉蟾顿觉“两腋清风起,我欲上蓬莱”。此时,道长遥指对山青烟缭绕处,飞花溅玉似琼花飞舞的雪花泉,白玉蟾诗兴大发,遂作《武夷茶》:
仙掌峰前仙子家,客来活火煮新茶。
主人遥指青烟里,瀑布悬崖剪雪花。
白玉蟾“汲新泉,烹活火,试将来”的茶情逸致当与如今武夷山饮茶达人相仿佛。
我曾笑话这些茶痴舍近求远汲水崖泉,以为附庸风雅。而今,饮茶未入段,倒也明了茶与水的关系,无水,茶便失去意义。好茶配好水,否则糟蹋了好茶。俗话云:十分茶遇八分水可得八分茶,八分茶遇十分水可得十分茶。陆羽《茶经》对煮茶之水作如是分:其水,用山水上,江水中,井水下。其山水拣乳泉,石池漫流者上。陆羽万未料想千余年后,江水受污染,浅水积秽,甭说泡茶,就连濯缨都嫌脏。于是今人对水重作判断,泡茶泉水为上,露水中,雨水次之,井水再次,自来水最末。但凡事非绝对,取法乎上,取水择地武夷山,纵然偏远寻常山水可能胜过别处污染重地的岩层水。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武夷山悬泉飞瀑遍布,名泉多多,其中有一曲大王峰下寒碧泉、五曲溪北茶洞澹泉与司马泉和伏虎岩右金沙泉,天游前雪花泉,还有虎啸岩天成禅院后石壁下语儿泉、一线天灵岩洞内圣水泉,青狮岩前九星泉。最奇当数位于御茶园的“呼来泉”。元大德六年(1302年)设置御茶园时,挖一口八卦形“通仙井”,每年惊蛰,县令带官员、绅士、茶商、茶农来此祭祀茶神,念祭文鸣金击鼓,众人高呼:“茶发芽,茶发芽……”声浪击涌通仙井水频频升降,因此人们称井内泉水是“呼来泉”。井泉之美非独此一井,还有长沙城内著名的“白沙井”,清泉从掘井而成的砂岩中涌出,终年不歇,水质好,是泡茶好水。北京故宫文华殿内“大庖井”的水曾供应明清两代皇室人员,嗜茶皇帝弘历当年就是用这口井水泡饮天下名茶。
武夷山中岩脉纵横,掘井取水,运气好的明里取井水,实质上取到了岩泉水。通仙井泉水当年煮贡茶,而今泡饮大红袍,是一例。改革开放之初,武夷山景区内的武夷山庄落成,取水何方?请专家勘测,于山庄路口溪边茶园内寻一处,钻杆百米入砂岩层得岩穴之涌泉喷洒而出,水清轻纯洁,饮之甘甜,泡饮大红袍,汤色佳,香气足,回甘好。素有前来云游的远客取水武夷山庄还乡泡饮武夷佳茗。山庄偶有重大接待,大人物饮水是件大事,其水质如何非儿戏。于是乎请权威部门汲水检测,结论是武夷山庄深层地下岩泉水水质上佳。其清澄甘洁的水泡乌龙茶、红茶均合宜,能够很好表现出各自的茶性之美,使茶汤更加细腻、醇香、顺滑、甘甜。
“清风明月本无价,近水远山皆有情”。在武夷山,如若看到有人拎着浅蓝色塑料桶于山间或路口岩溜下耐心承泉灌水,那便是饮茶达人,随他到家中或茶庄里泡饮大红袍,你享受到的不仅仅是茶情,更有一份得山川精髓的水情在。
武夷山蕴藉山情、水情、茶情,凝神饮武夷山岩泉冲泡的大红袍,便可品出其中三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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